一初山房。
  余愛太史公記西都孝文時,人民樂業,年六七十翁,嬉戲如小兒。太平盛際,猶可想見。豈非學黃老師清淨致然哉。漢固不足徵也。老氏之書,大要言無為不爭。此隆古帝王之事,雖湯、武猶難之。當周之衰,紫氣度關而西也。感慨時變,述五千言,而後行其辭,隱其旨,深其望於當世也。厚書既傳,非無宗尚。其學者刑名深刻之術,神仙玄遠之說,不能相發,而返以相病,況註者以百數,又不皆究其著經之本意。南谷杜君《原旨》最後出,乃斷之曰:是吾師探古史而作,以述羲、軒、堯、舜之道者也。蓋老氏職藏室史,舊聞未遠,垂衣結繩之治,集然在目。文莫信於史,以古史徵之,而使人易信,實自今杜君始。班固論道家清虛自守,合於堯之讓,視君略焉。抑固之志,九流析儒與道,道原於天聖,聖之所授受,夫不知其名,字之曰道,而專以是名家,果老氏意耶。向今用其說,粹然壹返乎。古孔氏之道,亦將有助矣。君出儒家,從老氏學,能不私所主,而折衷二者之間,賢哉。余雖愚昧,未究厥旨,異時計籌山中,分白雲半席地,質疑辨惑,當有得於言語文字之外者。
  山陰王易簡理得父書。
  道德玄經原旨卷之一
  教門高士當塗杜道堅註
  《經》曰:道可道,非常道。名可名,非常名。無名,天地之始。有名,萬物之母。常無,欲以觀其妙。常有,欲以觀其徼。此兩者同出而異名,同謂之玄。玄之又玄,眾妙之門。
  《原旨》曰:天羣物之祖,道天之祖。天不言道,何可言,可言非道歟。曰不可道,不可名,自然之天,常而不變。先天也。可道,可名,生物之天,變而不常。後天也。于以見天
  地始,萬物母,徵妙,有無,又玄眾妙,包括大造化之元,殆無餘矣。觀常無之妙,則見無名之始。觀無名之始,則見無極太極也。觀常有之繳,則見有名之母。觀有名之母,則見兩儀萬物也。此兩者本同乎始,出於母,而異其名。兩之又兩之,則見玄之又玄,眾妙之門也。生物之天,由此大著。自然之天,隱然長存。形而上,形而下,天此道,吾此道,不言之言,無名之名,已不勝眾奚假多言哉。天不言,聖人亦欲無言,惜哉。高言不止於眾人之心,至言不出俗言勝也。是以聖人不言,終不容於不言。當時玄聖西遊,關令尹喜,知其大道將隱,強為著書,不得已而言曰:道,可道,非常道。名,可名,非常名。關尹子曰:道,不可道,不可道,即道正。為此道解也。天地定位其間,二氣復合為一,是謂沖和。沖和具太極之體,為生化之根。三才立而人道興焉。《書》曰:惟天地萬物父母,惟人萬物之靈。自常無以上言天道,以下言人道,人能觀天道而修人道,未有不入聖人之域者也。《陰符經》曰:觀天之道,執天之行,盡矣。常無先天也,觀妙則見固有之吾在。常有後天也,觀徼則見不亡之吾在。原其始則無形而生有形,要其終則有形而歸無形。觀諸日用常行事物之去來,吾心之動靜,曾不外乎此道也。
  此兩者同出一道,而異其名。同,同此道也。玄一而二,二而一也。玄之似無而有,又玄似有而無,眾妙萬物也。門有出入之義,萬物出於機而入於機,身具天地,心具太極,知而未嘗生,未嘗死也。於戲,聖人之心,天地之心,觀天地之朝霏暮靄,變化靡常,而太虛自若,則知聖人曰應萬機,其心寂然,而天性自若也。吾嘗曰:天地大吾身,吾身小天地,若堯之蕩蕩乎。民無能名焉者,可
  謂有道聖人也已。
  《經》曰:天下皆知美之為美,斯惡已。皆知善之為善,斯不善已。故有無之相生,難易之相成,長短之相形,高下之相傾,聲音之相和,前後之相隨。是以聖人處無為之事,行不言之教。萬物作而不辭,生而不有,為而不恃,功成不居。夫惟不居,是以不去。
  《原旨》曰:道獨立不偶,一有對待則物也。物形物,美惡善否生焉。若天地有大美而不言,堯有大善而不知,則亦何惡,何不善之有。一有自矜自伐,欲人知己之心,則美反為惡,善斯不善矣。況欲天下皆知乎。古人有善,惟恐人知。今人有善,恐人不知。薄亦甚矣。《玄經》之旨,本為君上告。君上天下之師長也。上有所好,下必從之。《書》曰:惠迪吉從逆凶惟影響。噫,非影動形,形動影也。非谷動聲,聲動谷也。可不慎諸。故有無、難易、長短、高下、聲音、前後,斯六者相生相成,相形相傾,相和相隨,皆有對待,理所必然。是以聖人事處無為,教行不
  言。無為非不為也,行其所無事也。不言非不言也,無法令告戒之煩也。任民物之自作、自生、自為而不辭、不有、不恃,所以能成生物之功。功成復不自居其功,是以功不我去。一或不然,功其去矣。《經》凡稱聖人者,自玄古之君,至堯而止舜。而下則稱王,稱公侯,稱善人君子大丈夫,德有隆殺,義存褒貶,學者當具古人眼目,向周季以前觀之。
  《經》曰:不尚賢,使民不爭。不貴難得之貨,使民不為盜。不見可欲,使民心不亂。是以聖人之治,虛其心,實其腹,弱其志,強其骨,常使民無知無欲。使夫知者不敢為也,為無為,則無不治矣。
  《